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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测几种

arabic.china.org.cn / 16:43:11 2013-09-04

赵一说:我认为这老头是个土壤学家,他是在研究这儿的土质。他是一个做大学问的人。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这种气质中有许多的迂阔,许多的傻劲。不用问,我们今天得上东山了。

钱二说:我看他更像是一个诗人。他住在这儿搞创作,偶尔出来转转,观察观察地上的小生物,恰恰每次都叫我们几个碰上了。赵一说他为什么只观察小生物呢?既然是诗人,他恐怕更多会是去观察树叶云彩太阳光线什么的,何苦一天到晚撅着屁股往地上看。

孙三说:不,我认为这个老头是一个精神病。这里的土壤有什么研究头?种田?石太多,开不出几分地;种果树?山太高,没几人愿往这里跑;办工厂?笑话一个。我想他是没什么目的的,他只是有毛病而已。

孙三的观点遭到一致的反对。钱二说如果你说他像个精神病这就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我的判断,因为所有的诗人都是神经质的。孙三说请记住:神经质并不等于精神病。赵一说别争了,听听李四怎么讲。

李四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他说:我想他一定是一个侦探。他是在为一桩案子寻找蛛丝马迹。能这么锲而不舍地去发现他所能发现的一切,这证明这不会是一件小案子,至少会是命案,更有可能是一桩大命案。凶手说不定来过这里,也说不定现在也还待在这里。赵一钱二孙三一起吸了口冷气。李四继续说:他在这里的任务或是监视也或许是侦察。否则很难解释他的行为为什么这样的怪异。

孙三反对说:不!决不可能。因为愈是做侦探的就愈要使自己大众化,以不让自己的对手察觉。赵一钱二皆说:是呀是呀,电影电视里可不都是这样的?李四冷笑一声道:连你们都会这样想,凶手难道就不会?真正的大侦探是完全能掌握常人的心态的。他故意做出神秘状,他的对手一想电影电视里的侦探都不是这样弄得神秘兮兮的,料想此人肯定不是。这一来就真的上了他的圈套。赵一钱二孙三觉得李四的思路是对的,可他的判断却一定不对。所以都觉得有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时,李四却一脸傲慢地站起了身说:怎么样?服了吧,今日可是定了上北山?

回答是三人一致的吼叫:不——!李四说:怎么?不服?好吧,不服者可以亲自去问。只是我得提醒你们,真正的侦探也是不会轻易地暴露自己身份的。他即使十分地佩服我的分析,他也会编一个谎话来应付局面。最后的结果我料定不出这样。

赵一钱二孙三几个目瞪口呆,他们这回才真正体会到了读书人的厉害:问和不问李四都已经稳操胜券。

但是赵一还是决定去问个明白。李四表示他无兴趣前往,理由还是他先前所说的,对方不可能对他们说真话,既不能说真话,问之又有何用?孙三也表示他懒得动。孙三是因为那天叫了老头一声没被理会,对老头始终抱有反感。他想他犯不着再去跟那个精神病多搭腔。李四说你们两个去也一样,我和孙三俩在家玩玩“跑得快”。于是赵一钱二就身负重任地去找那老头了。

几乎到了吃中饭的时间,赵一钱二才回来。他们俩的气色不是太好。孙三李四皆说还是我的话说得对吧?

赵一说:你们俩和我们一样,都是放的一个响屁。孙三说怎么讲?钱二说:那老头才不是一般的人哩。你们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李四说:我从来就没有说过侦探是一般的人。赵一说他要是个侦探砍我的头。李四说他要真是个侦探你的头就能让人砍吗?赌这些不能兑现的咒是最没有效果的。赵一张口结舌,一肚子的理由不知如何说出才能令李四信服。

钱二说,说了你们也许不信,老头是一个退休老干部。孙三说,多大官?赵一说这辈子你恐怕还没见过的那么大。孙三叱了一下,冷笑两声,以示不服。钱二便说了他的来头。孙三听得不由得咧开了嘴。他自然有些不信,可钱二的神情的确没有半点开心的意思。李四淡淡笑笑说:你们说他是如此之人,那么你们也说说他到底在那里干什么呢?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在此荒山僻野之地,蹲在地上一蹲便是一天,是不是也太不合情理了?赵一钱二皆说是是,是不符合情理。赵一说可你在听了他说他在这里干什么你会觉得他更不符合情理。李四说怎么讲?钱二说他以前是搞地下工作的,总是在敌人内部做瓦解工作,做惯了,喜欢看别人争斗。后来的日子里,逢他做小官时,他上面的大官便总是不和,再后来,他自己做了大官,他手下的小官们则总是不和。他说:待在一边冷眼看别人在他的调度下相互斗得头破血流,其中之乐趣真是难以言说。李四听得入迷,连连称道有趣有趣。又追问着以下的。赵一说他来这儿,是回乡玩玩。没有人相互争斗的日子顶寂寞无聊,所以他决定逗逗蚂蚁。他的工具是一瓶蜜。他把蚂蚁之间的战争挑了起来,他说他很快就弄清楚了怎样可以使蚂蚁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生战斗。虽然这乐趣比看人和人之间相斗要少一点,但真正地投入进去看也依然是其乐无穷。孙三听此一说,顿时有目瞪口呆之感,嘴上反复道:世上有这样的人?有这样的人?不,不,这也只能划入精神病的范畴。李四则拊掌顿足地叫:真奇人也,真奇人也。太有性格了,太有性格了。深刻深刻。叫得孙三只觉得精神病不是老头而是李四。

于是推测又深入到了另一阶段。即老头是纯属一解寂寞呢还是习惯行为?是从中取乐呢还是非此不可?赵一钱二孙三李四又是各自持一种答案。以李四的意见,得用几天时间去同老头好好地谈谈,探索探索人世间的苦甜酸辣。但他的动议遭到了赵一钱二孙三三人的反对。因为,他们已用去了整一天的时间来讨论老头的问题,结果弄得无论是东山还是西山,无论是南山还是北山,他们都没有去成,下山的时间就到了。

疗养所的所长是他们四人一致认为的世上最好的人。他派了辆专车送他们下山,然后送给了他们每人一袋上好的香菇和木耳,外带一块硬度很高的桦木菜板。所长说:把这东西拿回去,你们的老婆肯定个个高兴。赵一钱二孙三李四一想:可不是?

这趟春天的旅行用李四文绉绉的语言来形容是:充满浪漫,富有情调,尤其老头的出现,使之更加意味深长。究竟有怎样的浪漫有怎样的情调以及有怎样的深长意味,赵一钱二孙三都没有琢磨透。他们各个推测了许久也没推测出来。并且带回去的东西也没怎么讨到老婆的多少好,反之老婆们却认为山里既然有那么多的木料,怎么不想法子弄一两方回来,家具都该换下一轮的了。老婆们的欲望有多大,赵一钱二孙三几个推测了许久也未推测出来。只有李四,每次见到他们,都一次又一次地推测老头的目的和意义,又一次又一次地推翻自己的推测,以至于赵一钱二孙三都私下里推测李四到底是走火入魔还是故意在他们面前显示自己读了书的不同。这个推测也没有结果。

后来不知怎么,他们的小聚慢慢地稀了,又慢慢地没有了。但他们的推测却是愈来愈多。他们总是推测:城市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城市到底是让人得到了解放呢还是让人更加压抑?答案有许多,只是他们几个都没有找到最为合适的

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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