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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

arabic.china.org.cn / 16:53:38 2013-09-04

太阳这时已经完全落下去了。晚霞收起她最后一轮艳丽,渐渐沉没于幽暗之中。夜的幕布开启,一切的人与物转眼之间变得朦胧。灶台上的累累成果现在被移到了餐桌上,香气淋漓,色泽也眩目。紧张和等待了大半晌的松泽这会儿真感到体能被消耗得够戗,确实需要补充营养了。可饥饿之后见到琳琅满目的这么一大桌子,却又有了几分惴惴和惶惶,愈发不知嘴从哪里下比较合适。抬眼再望枝子,枝子这会儿已经面目一新的端坐在他对面,脉脉含情的抬头凝望他。忙完了厨房里活计的枝子没忘了到卫生间里隆重的整修了一下自己。她在眼圈周围细心加过了眼影,这样眼中就愈发布满深情。唇线也用唇笔淡描素抹而过。腮影要不要打上桔红呢?枝子思忖了一下,最后决定放弃。等到进入接吻的实质性阶段时,满腮满脸的厮磨,粉影多了容易弄成一团花脸。

脸部修饰完毕,然后枝子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套真丝晚装,换下了身上一进门来时穿的果绿色白领丽人套服。套服太呆板,僵硬,笨手笨脚,不太使人容易介入,而丝绸可就相对质感、也简捷轻快得多了。这些都是为今晚的爱情特地准备的。虽然烦琐,但在她满心都是甜蜜憧憬之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费周折。

再从房里出来时,枝子就已经是黑色真丝长裙飘逸,身体上最值得称赞的部位——修长的脖颈和光洁的臂膊全都从领口和袖口裸露出来,它们在灯下泛起象牙色的皮肤光泽。而没有裸露出来的部位正包裹在真丝绸的内部炫耀着它们的初始神秘,诱惑着艺术家修长的手指去一点一点开启。

松泽再怎么上不来情绪,也还是不免为枝子的这一身装扮眼皮跳了几跳。饱览美尔后再将其饱尝,本来就是他作为画家的特长。这时的松泽他赶忙表示惊艳,表情夸张地一手扶杯,一手将握着倒酒的瓶子停在半空,眼含赞许地盯住枝子,仿佛喃喃自语地说:“唔,我的上帝!真漂亮,你真漂亮!”

枝子有些激动,又不好意思流露,只很含蓄地说:“谢谢。”说完便用眼光四下里斜了一下,思忖着自己该落坐哪儿。松泽正很舒服地陷落在沙发里,把住了桌子的一方。枝子此刻也很想陷到沙发里去坐,跟松泽并排紧挨着……那样就比较方便多了。枝子脸一红,暗中瞬时一转念:可那样是不显得自己过分主动了呢?她又把眼光偷偷瞟向松泽。可恨松泽那家伙此时并不给她一个在身边坐下的台阶,他若是能拍拍身边的席位,再半开玩笑半正经的说上一句:“此处正虚席以待。”那么她也就顺水推舟的坐下来了。可现在他除了假装惊艳,别的一点表示都不呈现。害得她只好溜溜的错过他的身边,绕到对面去,隔着一张桌子,带着好大的失望装出款款落座。毕竟,在一切没正式开始之前,她不愿意将身份失得太轻率。

红葡萄酒在高脚杯子里幽幽的泛情。顶灯、壁灯、落地灯都被男主人一盏一盏的熄掉,只留下烛台上几只红红的蜡烛闪烁灼灼。隐藏进棚顶四角的音箱放送出柔柔的软歌。那是一种从鼻腔送出来的哼唱,绵绵无骨的含在一管萨克斯里头。枝子姿态软软的给松泽一小块一小块切了生日蛋糕,将带有粉红色玫瑰花的那块儿送进了他的碟子,而自己只留一枚嫩绿色的奶油叶子。祝福的话语一说就落入了俗套,远没有喝酒更能展示出新意。枝子和松泽俩人就频频的碰杯,你一杯,我一杯,你再敬我一杯,我再还你一杯。看架势好象都要成心的把自己灌醉。

其实枝子才没想把自己灌醉,她只想借酒壮胆,把自己灌出几分将过程进行到底的勇气来。松泽暂时还没有想到那么多,他一边不辜负枝子的手艺,大块大块朵颐,一边还要腾出嘴,抽空把枝子的手艺表扬。那些称赞的话语落到枝子的耳垂儿上便款款粘住不下,湿乎乎的受用动听。而枝子手中的筷子却难得一动。一来是厨师从来就吃不下经自己手做出的美味佳肴,二来嘛,枝子的心思也完全不在这上头。枝子的眼睛在酒的滋润下,酒汪汪,直勾勾的,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松泽,盯盯地瞧着他咀嚼时腮帮肌肉的漂亮滚动,看着他对女人说赞美话的时候口吐莲花,满头的艺术家长发一甩一甩的,还有他四十多岁男人刮得铁青的负含魅力的下巴,枝子真是看得又怜又爱,脸蛋儿烧得要起火,连眼珠儿都滋啦滋啦的要冒出火星子来。

这个时候的枝子就有些恨,有些爱,有些无奈,有些牙根儿发痒。她就只好又恨又无奈的猛往自己嗓子眼里灌酒。她不知道松泽对她是怎么感觉的,反正,是直到了这会儿他还没有动作。她想他至少应该是提议跳舞,或者是提议做点别的,发挥出这种场合他惯用的技巧和手段,找个恰当的方式,让亲密和爱意的身体接触有个自然而然的过渡和衔接,而不要显得太雄起和突兀。总不能就这样整个晚上呆在一个位置彬彬有礼固定坐着吧?可他为什么不提议呢?难道这还要让我一个女人家来提议吗?

他还要让我怎么样呢? 枝子想。该做的我都做了,我再也越不过我这个年纪的矜持和自尊。她想自己无法保持长久期待状态,得不到满足的期待是持续不下去的。

枝子就愈发独饮自斟,把自己喝得眼神和身态都酒汪汪的。

松泽没边没沿摇头晃脑夸赞了半天,稍一停顿下来时,才发觉耳朵里却只听见自己的话音,对面枝子连一点回声都没有。他赶忙伸手去给枝子斟酒,借这工夫用心往她脸上觑了一眼。却见枝子那里,正在拼命用她的眼神织网。枝子的眼神都快要不行了,温软粘稠,密密匝匝来来回回缠绕在他身上,直把他锁困在情意里头,只要他一挨上,就休想再挣得脱。松泽的心一软,身体一晃,酒就有点对不准杯子口,“哆”的一下,一大半都洒到了酒杯外头。

枝子端起顺着杯沿儿滴的酒,摇摇晃晃起身,说:“来,我们为今夜晚干杯。”

松泽说:“好,为今晚干杯。”

没等松泽的杯子递过去,枝子的杯子却直伸过来,摇摇欲坠的往他的酒杯上碰。但却因为目标不准,杯子直探向他的怀中而来。松泽下意识伸手一搪,“噗”,一杯酒碰洒,全洒在他的T恤和裤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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